母親一生只認識一個字,那就是她的姓。走向何方得何字,母親生在成都,長在成都,也就精通武術的扯五扯六的成都話。
妹妹買了件衣服嫌不好看,母親就說:“哪裡不好看哦,人長得太山寨了衣服顯不出來噻。”
弟弟說好多女同學追他,母親就說:“是有人追嘛,別個拿着鴛兜跟着你追噻。”
我愛貪睡,母親就說:“早死一年蠻,要多睡好多瞌睡喔!”
成都話說起來,比普通話調門兒偏低,拐彎抹角,繞在舌尖上,有種鏗鏗鏘鏘的味道。很多外地人喜歡聽成都女孩子說話,可能覺得鬆鬆軟軟,甜而不膩。成都話天生就有點兒詼諧,有點兒靈性,那是用來調侃的玩世不恭。成都話不是用來談戀愛的,就像母親和父親之間,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,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建立起50年的愛情。穆青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成都,她的一生真是宿草般堅韌的一生。有一年,六十多歲的她重重地摔在地上,醫生把她從昏迷中搶救過來。環顧四周,她突然冒出一句:“我要雄起。”
草根社會的樸野,民間智慧的發達,這就是母親的成都話,這正是母親般的成都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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